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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看玉娴才来到这个世界时间不久，但是很多事情也都有所了解。像周家小姑周月蓉，她女工很好，就经常接一些绣活回家来做，得来的银钱，基本上也都是自己留下了。周家老太太就说，让周月蓉自己攒一点儿私房，用起来也方便。
想来，这样的现象肯定很普遍。一般姑娘家没出阁之前，凭着自己的手艺挣一点儿钱村私房，还是被允许的。既然是如此，那玉婉如果可以挣钱，就不可能全数交给周家，总要自己留一部分。玉娴就不信了，周家老太太就真的脸皮这么厚？连孙女的钱也能全数要去？
“你这丫头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，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？你们几个丫头片子吃周家的喝周家的，如今有个差事能挣钱了，自然挣的钱也是周家的。这还没分家呢，你就想着攒私房了？美得你。”
“三哥三嫂，你看看，这就是你们养出来的好闺女。还没等怎么地呢，现在就开始打小心眼儿了，这样可是不好。周家可是大户，有大户的规矩，由不得你们这么胡闹。”吴氏说不过玉娴，干脆就朝着周安和跟韩氏去了。
周安和与韩氏都是老实巴交憨厚的性子，一般时候周家的大事几乎就不敢表示任何意见。刚刚闺女提起这件事的时候，两口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，这会儿被吴氏指名，周安和才回过神来。

“三丫儿，不许胡闹，都是一家人，分的那么清楚干啥？”周安和连忙开口训斥玉娴。“娘，您别往心里去，三丫头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，性子有点儿野，回去我好好教训她。”周安和最是怕母亲了，见到母亲脸色不太好，连忙就说道。
玉娴听了这话一阵无语，这个老实爹真的就是个只会拖后腿的，这种事情不帮着自家闺女争取，还真打算把钱都拱手让出去？晕死，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软包子的爹娘啊。要是她没有穿过来，估计三房这一家子，真能被周家这些人啃的骨头都不剩了。
不行，她才不能任由情形继续发展下去呢，玉娴嘟着嘴，一副很是不高兴的模样。“爹，那要是这样的话，干脆就回了表哥算了，我大姐不去做工，留在家里就行。反正在家我们也没闲着，好多事情要做呢。”
“有的人明明一天到晚什么事情都不做，也是大姑娘了都不见伸手帮家里干活呢。凭什么我们姐妹又要屋里外头的打扫，又要上山挖野菜捡萫子？人家都能心安理得的什么都不干就知道吃喝，我们姐妹差什么啊？还非得做牛做马不落好处？”
玉娴这话，说的自然就是四房的玉娟。周家这几个女孩子，就数着玉娟最懒，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，吃东西倒是样样不落，比谁都能抢。这也是随了吴氏，四房的几个孩子，差不多都这个德行。

这话一出，屋子里的人全都明白说的是谁，目光全都朝着吴氏身后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开始打盹儿的玉娟。这丫头也真是够懒的，按说今天是吴氏做饭，收拾桌子这些事情就该是玉娟帮忙做。
可是刚刚，玉娟根本就没动弹，反而是玉婉玉姗几个特别麻利的就收拾好了。两下一对比，谁还不明白玉娴说的是什么意思啊？李氏齐氏那头，看着玉娟也是各种摇头。真是不知道老四媳妇怎么教的闺女，以后玉娟要是还这样，亲事恐怕都难呢。
老太太那头心里更是跟明镜儿一般，尽管对玉娴今晚这个态度不是很满意，但玉娴说的也没错。要是真的一点儿钱都不给玉婉留，那玉婉还凭什么去做工？留在家里不是一样也有吃喝么？
老太太瞅了一眼身旁的丈夫，轻轻咳嗽了一声，“老头子，你说这事儿咋办？”她有点儿拿不准主意了，于是就问老爷子。
老爷子那头其实也有点儿心动，毕竟那工钱的确不少。不过这老爷子更加要脸面，也很清楚假如玉婉做工把工钱全都交上来，肯定是会惹得韩家那头不满，这件事也必须要顾及。如今的韩家可是今非昔比了，自从他们去山上看场子，日子一天比一天好，韩家那些人都有本事，能够不得罪是最好的。
老爷子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，然后才说道，“这样吧，大丫儿去作坊做工，工钱交回来一半就行。另一半留着自己买点儿东西之类的，姑娘家大了，是该手里有点儿钱使唤。这个规矩不光是说大丫儿，以后周家这些姑娘孩子，都照着这个规矩来。”

老爷子一锤定音，就算是把事情定下来了。当然，对于这个结果，玉娴还是满意的，她心里原本盘算的也跟这个差不离。能够剩下四十文钱，也算不错了，赶上一个好劳力。不过，有的事情，玉娴还是要争取一下的。
“作坊不管饭，中午究竟是什么情形还不清楚，要是可以带饭的话，那我大姐就得在家带干粮走。我大姐去干活，可不能让她饿着，要给她带足了干粮。要是那边不许带饭，估计就得在镇上吃，那样的话，爷爷得同意，另外给我大姐贴补两文钱。”
按说，两文钱其实并不多，玉娴并不清楚镇上吃东西要多少钱，两文估计是不够的。但是没办法，她怕说多了老爷子和老太太不许，所以就只提了两文。有这两文钱，好歹到时候大姐能买个馒头或者包子之类垫一口。等着工钱发下来，大不了再添两文，就差不多吃饱了。
玉娴这话一出来，老太太就有点儿不乐意了，合着弄到最后，玉婉去做工家里才能落下三十八文钱？这也太少了吧？“三丫儿，这是谁教给你的？怎么跟自家人算的这么明白？大丫儿去挣钱，自己留了四十文，难道还不够她吃饭的？”
玉娴撇嘴，“奶，那我大姐要是不去做工，难道周家还没有她的饭吃了么？我刚刚说了啊，还不清楚是怎么样呢，要是能带饭，就从家里带也行啊。反正不能让我大姐饿肚子去干活吧？”玉娴才不怕老太太呢，依旧理直气壮。

“再说了，两文钱还不一定能不能吃饱呢。要不然就这样，八十文的工钱，去掉我大姐每天中午吃饭的钱之外，剩下的一半儿交回家里，一半儿我大姐自己留着，这样总成吧？”玉娴实在是不清楚镇上的物价，于是便这样提议道。
听见玉娴这么说，那边老爷子直接拽了妻子的衣襟一下，然后便说道，“不用了，就照着你说的吧，头几天我让你奶给大丫儿两文钱。等着发工钱之后，大丫儿就照着每天三十八文交上来。”
老爷子是什么人啊，他哪里不清楚镇上的物价是什么样子？这边因为人参的缘故，镇上经常有各地的客商过来，很是繁华热闹。尤其是每年的秋冬时节，吃饭住宿都很高呢。两文钱在镇上就只能买一个杂合面的小馒头或者素包子，根本就吃不饱。
玉婉十四了，正是能吃饭的时候，基本上这一顿饭，吃的很差，也得七八文钱呢。要是照着玉娴那么说，岂不是交给家里的钱更少了么？所以老爷子不等妻子再说什么，就直接答应了。
“我还是那句话，往后呢，咱们家这些孙子孙女的，要是他们谁有本事自己能出去挣钱，都只要往家里交一半儿就行了，其余的自己留下。你们都年轻，脑子也活，这可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。”

老爷子这话，无非就是想要激励一下家里的这些人。如今周家人口这么多，劳力也不少，都指着公中那点儿参地和庄稼的出产，说实话也真是不太够用的。要是小辈儿里面谁有本事能挣钱，老爷子巴不得他们去，反正只要交一半回公中就行。
这话听在众人耳中，有的立时眼睛就瞪了起来，有的人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。李氏这时心里可就活动开了，要是玉婵也能去做工，到时候就能跟玉婉一样，自己落下四十文呢。或许，晚上应该找找三弟妹，让她跟韩家那头好好说一说，指不定也能把自家闺女弄去。
众人心里如何想自然是旁人不晓得，不过这时候可就不早了，也该各自睡觉去，于是众人便相继起身离开东屋。
“对了，奶，明天我和我娘我大姐一起去镇上一趟。人家那边管事还要见见人呢，要是那笨手笨脚的，作坊不收。”临出门之前，玉娴又想起来跟蒋彦哲的约定，于是提了一句。
“嗯，去吧，快点儿回来就行。”老太太对于这个倒是也没什么大意见，毕竟玉婉是第一次离家做工，总得韩氏陪着去看一看才行。左右明天也不是韩氏做饭，去镇上也不碍事。只不过，老太太对于今天玉娴的表现多少有点儿不太高兴，故而这会儿只是从嗓子眼儿里哼了一声。

对于老太太那个态度，韩氏心里有些忐忑，“娘，三丫儿还小呢，说话想不到那么周全，娘可别怪她。”韩氏生怕老太太生气，于是稍微停住了脚步，说了一句。
老太太耷拉这眼皮，并没有回应韩氏的话。这也是她一贯的手段了，如果老太太不高兴就会这样。然后，这些儿媳妇们就会明白，有事情惹到婆婆了。韩氏已经在周家这些年了，哪里会不清楚婆婆的脾气？心里更加惴惴不安，犹豫着要不要留下说两句。
可韩氏在周家原本就没什么话语权，她向来都不敢开口说话的，哪知道应该说啥？一时间，韩氏还真有点儿进退两难了。
“娘，快走回家啊，都什么时候了，我和四妹今天都挺累呢。赶紧回去睡觉，明天咱们还得去镇上。”就在韩氏犹豫不决的时候，玉娴却一把扯过母亲，拽着韩氏就往外走。
周家老太太那种做派，玉娴自然看得出来，但是却十分不以为然。那样子也就是拿捏一下韩氏这种老实人，你看吴氏，人家根本就不在乎。在周家想要过得好，就没必要太在意别人的脸色，吴氏今天从早被训到晚，人家还不是活蹦乱跳的？
脸皮厚的人才能过得好，像韩氏这样面皮薄，面对什么事情都战战兢兢，在周家就是吃亏的命。玉娴已经看透了这一点，故而根本不给韩氏犹豫踌躇的机会，扯着母亲就走。

别看玉娴还小，可是她用上劲儿来，韩氏还真有点儿甩不开。于是就这么被闺女拽着，一路出了前院正房，朝着后院东厢走去。
“娘，我可跟你说啊，我大姐去镇上的事情你可不能随便插手。这么难得的机会，你要是给弄丢了，当心我大姐怨你一辈子。”玉娴一边扯着韩氏往回走，一边轻声叮嘱。“还有，不管是谁找你，让你去找大表哥帮忙，你也不能答应。只能要一个人，别人去了，我姐可就去不成。”
玉娴太清楚自家这个包子娘的个性了，就怕是别人几句好话，就给她哄的不知道东南西北，脑子一热就答应人家的要求。那怎么成啊？这根本就不是韩家出力，而是蒋彦哲帮忙。韩氏贸贸然答应别人，到时候事情办不成，恐怕就只能把玉婉的名额让出去了。
玉娴费了这么多的口舌，好不容易才给大姐争取了这个机会，她可不想被别人破坏了。故而提前就叮嘱韩氏，让韩氏不许答应别人的请求。
韩氏那个性子太绵软，虽然岁数比玉娴大了那么多，可实际上却单纯的很。这些弯弯绕，韩氏真的就没想过，此时听闺女这么说，这才恍然大悟，“嗯，行，娘知道了，不管谁来说，我就说你大表哥那边只能给一个人担保。”对于作坊的规矩，韩氏还是清楚的，故而赶忙点头。

就在玉娴刚刚嘱咐完韩氏，娘几个眼看着就要到东厢房门口时，忽然，身后有个声音喊道，“三弟妹，你等等，我找你有点儿事情。”
玉娴回头一看，不是别人，正是李氏。果然不出所料啊，这不，还没怎么样呢，就有人找来了不是？玉娴暗自庆幸，自己刚才先嘱咐了母亲一番，不然的话，就自家那个软包子的娘，恐怕让人几句话就能哄的答应帮忙了。
“大伯母，你有什么事情么？都这么晚了，有事明天再说吧。”玉娴故意这么说道。
今天的事情，也让个李氏对三房的这个三丫头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看法。不知道是什么缘故，以前那个只会躲在别人背后不敢说话的小闺女，如今竟然变的胆子大起来，更加有主意了。这个转变，倒是让人吃惊。
今晚上在前院上房，这丫头就连老太太都不怕，李氏心里也暗自警醒，不能让这个臭丫头把自己的事情搅合了。于是，听见玉娴的话，李氏就笑了，“三丫儿，我找你娘有点儿事情。大人间的事，小孩子就不用管了，你快回屋睡觉吧。白天不是累了一天么？明天还要去镇上呢。”
李氏这话，明显是要支开玉娴，单独跟韩氏说。以玉娴的精明，自然知道，这个李氏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，她来，肯定就是为了大姐去镇上做工的事情。这是见到大姐要挣钱了，然后眼红呢。

玉娴眼珠一转，便笑了，“可不是么？忙了这一天真的挺累。大伯母，那你跟我娘说话吧，我先回去睡觉了。”玉娴主要还是想试一试，看看自家那个包子娘究竟能不能听自己的话。
韩氏以后的日子什么样，主要还是取决于她自己。玉娴就算是能够帮一时，不可能帮一世，总要韩氏自己腰杆子硬起来才行。这包子娘若真是个扶不起的，玉娴也只能尽力之余，另外为自己打算。
于是，玉娴便扯着玉妍和玉媛，跟着大姐二姐进屋了。刚一进屋，玉妍就着急的说道，“三姐，你怎么能让咱娘跟大伯娘单独说话啊？咱们那个大伯娘可是人精，不用几句话，就能把咱娘给卖了。”
“大伯娘过来，肯定就是想让咱娘帮忙，让玉婵姐也去镇上。刚刚你不是说了，就一个名额么？万一咱娘答应了大伯娘，那咱大姐怎么办？”玉妍这丫头也不笨，一眼就看穿了李氏的目的，着急的说道。
玉妍这话一出，那边还有些迷惑的玉婉和玉姗也算是明白了。玉婉脸色一变，原本因为可以去做工的喜悦心情，此时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。自家娘亲是个什么性子，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啊，她们那个娘，从来就不会拒绝别人。

“三妹，这可怎么办啊？”玉婉脸色发白的看着玉娴，声音都有些颤抖了。玉婉的个性最像韩氏，温温柔柔的一句难听话都不会说，遇见事情就慌了手脚。
玉娴一看这个情形，也是忍不住叹气，这一家的大小包子啊，可真是愁人。“别急，我刚才已经嘱咐咱娘了，不许她答应别人。咱娘也不是那没数的，这件事关系到大姐的前程，娘总归是疼大姐的，不会那么糊涂。”
其实这话玉娴说的也挺没底气，关键韩氏那个性子也的确太软弱了。但是玉娴愿意相信韩氏，女子柔弱，为母则强，不管韩氏在周家多么受气，但是这些年总算护着五个闺女没有吃亏。为了自己的女儿，想来韩氏会渐渐变得强硬。
“大姐，你别着急，不会有事的，咱们耐心等着就好了。”玉娴笑笑，轻声的安慰姐姐。“大姐二姐，你们先回南屋睡觉吧，我在这儿等着咱娘。放心吧，还有我呢，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咱娘把大姐的名额让出去，别担心。”
玉娴挥挥手，示意姐妹们回去睡觉，自己则是将屋门敞开一条缝儿，往外面看着，凝神细听外面的谈话声。
东厢房外，这会儿李氏果然就提起了玉婵的事情。“弟妹啊，嫂子过来找你的，是有点儿事情想要拜托你。你看看能不能跟你那娘家侄子说一声，也让咱们玉婵一起去镇上啊？都是周家的闺女，玉婵还比玉婉大一岁呢，要是俩人一起，不是也有个伴儿么？”

李氏这话一出，韩氏便惊讶的张了张嘴，她还真是没想到，自家三闺女真的猜对了。这还没等明早晨呢，就有人过来说这件事了。要是没有玉娴之前的叮嘱，韩氏这样好说话的人，肯定就要答应下来，然而这会儿，韩氏却摇了摇头。
“大嫂，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上。你也知道那作坊的规矩，进作坊做工，需要有人担保，一个人只能有一个担保的名额。振生这孩子好不容易托了关系给玉婉找的差事，他应该也就这么大的能耐了，实在是没法再帮别人。”
韩氏就算再软弱，事关自家闺女的利益，她也不肯让步。玉婉已经十四了，是该找个差事挣一点儿零花钱。韩氏自己没本事让闺女过上好日子，如今难得有这样的机会，韩氏自然也舍不得把玉婉的机会让出去。做母亲的，哪个不希望自家闺女好啊？
李氏可真没想到，一向软软弱弱那么好说话的韩氏，今天竟然会拒绝自己的要求。当下，李氏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。“弟妹，你这样就不好了吧？咱们可都是周家的媳妇，玉婵玉婉都是周家的孙女，我们家玉婵还比玉婉大一岁呢。按说有这样的机会，也该是玉婵去才对。”
“弟妹以前也不是个不懂事的人啊，这一回怎么这么不开面儿？我又不是让你做点儿别的，就是想让你跟韩家那头说一说，看看能不能帮玉婵一把。这也不过就是你动动嘴的事情，你还这么推三阻四的，咋地？三房这是要飞黄腾达了，连我这个大嫂也不放在眼里了？”

李氏这一番话说的可是有点儿重，尤其她那个气势，就活脱脱是拿着周家长媳的名头在压人了。韩氏这人原本在周家就没什么地位和话语权，此刻被李氏这么一敲打，那脸色也是不太好看，心里也一阵阵打怵。
不过韩氏始终没忘了刚刚玉娴的话，要是她答应了，那自家闺女的名额肯定就要没有。玉婉是她的大闺女，从小就听话懂事。这些年要不是玉婉帮着她，里里外外的干活做事情，韩氏一个人要忙那么多，又要照看好几个闺女，根本忙不过来。
大女儿贴心懂事，那么孝顺，韩氏无论如何也不能坏了闺女的前程啊。于是韩氏咬咬牙，再次摇头。“大嫂，这件事真的不行，韩家没那么大的本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