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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-03-15 来源:句子图

林沫坐在马上，见他们前行的方向并不是回槐花巷，便急忙问他要去哪里。
“你跟着我就是。”宫九卿低沉的声音自前面传来。
这又是吃错了什么药，刚才还好好的。
似乎都是从看见了齐正的那份证词开始……
宫九卿这家伙，竟然带她来了关押齐正的大牢，这里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刑犯。
从一排排监牢中间穿梭，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伙，林沫下意识地往宫九卿身边挪了挪。
“你不怕我，竟然怕他们？”宫九卿纵是心情不好，瞧见林沫这怂兮兮的样子，也忍不住嫌弃两句。
林沫紧紧抱着自己的小破包，心想着，宫九卿那个纨绔顶多是装装样子，她一点都不怕他。
可这里面的家伙，一个个手中都攥着人命，岂不是更可怕？
狱卒带他们来到最里间的监牢，同宫九卿说：“只有一炷香的功夫，还请世子爷不要为难小人。”
“快走。”宫九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。
林沫也站在宫九卿的身后，往里面张望了一眼，发现在干草席上盘腿而坐的那位公子，与这一路过来见到的所有犯人都不同。

他气质温润，纤瘦清秀，身上有着淡淡书生气。
这就是宫九卿大费周章，拼命也要护下来的人。
齐正缓缓抬头，在看到铁栏外面的人时，眸光微微闪烁，在黑暗当中宛若灿星。
“你回来了。”
“嗯，我回来了。”
林沫竟觉得，自己在宫九卿的声音里，听出了几分深情。
她生怕等下这两个人会喜极而泣地抱在一起。
宫九卿双手抓着铁栏，紧盯着齐正，似在极力克制着什么，低声问：“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？”
“没什么好解释的，木已成舟，我们来世再做好兄弟吧。”齐正说话的时候，眼睛却看向地面。
“你胡说，老子才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，平日里你连勾栏瓦舍都不屑于去，你怎么可能会去柳家做那种卑劣之事！”宫九卿突然冲着里面的齐正大声喊道。
齐正缓缓起身，脚上的铁链哗啦作响，一步步向铁栏走去。
他舒了口气，扯出个牵强的笑容来，看着宫九卿道：“临终前能最后见你一面，也算是死而无憾，只是我爹娘年迈，还需你代为照顾。”

从始至终，林沫都站在一旁像是个局外人似的看着他们兄弟情深。
“你想死可没有那么容易。”宫九卿别过脸去，哼了一声，“小爷我已经看过了你的证词，从始至终你都没承认自己对林心儿做了什么，却又只字不肯提及你为何深夜去柳家，我实在是看不透你。”
齐正一听，剑眉蹙起，立即问：“你怎么会看到证词？这件事与你无关，你不要无端牵扯进来！”
从他们两个拉拉扯扯的话语间，林沫好像听明白了一些事情。
齐正之所以会被咬死是凶手，就是因为他始终不肯招供自己当晚为何会出现在柳家，而宫九卿一定是看到这份极为不利的证词，才会变得情绪低落。
眼瞧着齐正是咬死不肯说出实情，林沫也走上前与宫九卿并肩，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说：“小公爷，我们已经查验出，林心儿是被人杀害的。”
齐正的眸子猛然收缩，掠过几分复杂的神色。
宫九卿立刻会意，接着林沫的话说下去：“你可以慷慨赴死，不顾家人朋友。但若是你一死，那凶手可就会永远逍遥法外，说不定将来还会伤害更多人。”

他的话让齐正有些动容，但他还是缄默不语，铁了心不肯说实话。
就算是有再多的热情，被一盆盆冷水浇灌下来，也是会熄灭的。
宫九卿死死地抓着铁栏，将栏杆晃动地哗啦作响。
“你到底在犹豫什么，快告诉我，你不是凶手，你说啊！”
他的双目通红，几乎是在咆哮。
但是齐正却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。
见此，宫九卿愤然一甩衣袖，气冲冲地向外面大踏步而去，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说到。
林沫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宫九卿的背影，心中似是被银针刺痛了一下。
这种眼睁睁看着在乎的人被诬陷被伤害，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，她也经历过。
“齐小公爷，我不知道你为何不肯说实话，只是我能看出来，你是那家伙很关心的人，还请你不要辜负他。”林沫言语振振，随后冲齐正颔首，转身小跑着去追宫九卿。
“好，我说！”齐正突然喊住了林沫，“其实……我是去柳家偷东西的。”
“偷什么？”
齐正缓缓放下手，道：“不能说，对谁都不能说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林沫悠悠转身，在走到拐角的时候，果然看见抱臂靠在墙边偷听的宫九卿。
“都听见了？”林沫斜眼看他，发现宫九卿的脸色好了些许。
谁知宫九卿这个恶劣的混账，竟然又一把捏住她的脸，用力地掐着。
林沫拼命打着他的手，口齿不清地说：“你，做什么！松开我！”
宫九卿恼火地松开她。
“小爷我吃醋！我和他认识十几年，他什么都不肯跟我说，却跟你一个外人坦白？”
怎么想宫九卿都觉得内心很不平衡。
林沫没有理会他的小孩子脾气，有些疲惫地活动了一下肩膀。
今日陪着宫九卿查了一天的案子，实在有些疲累，她打算出了天牢就直接回槐花巷，明日再说查案的事情。
“咱们得赶紧再去一趟柳家，我倒是要看看齐正要偷的究竟是什么东西。”宫九卿一边叨叨着，一边翻上了马，还低头疑惑的看了一眼林沫，“赶紧上来啊。”
林沫将牙关咬的咔嚓作响，不过一想到她爹的案子还没有着落……

算了，她忍。
同一天第二次来到了柳家，柳大人的脸色看起来并不那么好，只不过碍于宫九卿的身份，依旧将他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。
“不知世子爷去而复返，是有什么吩咐吗？”柳大人极为客气地询问。
宫九卿手中的折扇应声打开，施施然道：“为了方便办案，我们暂且就住在你府上，去给我们准备一……两间房。”
柳大人只得让下人帮宫九卿他们准备了两间客房住下，实则又气又恨，一路唉声叹气地回了书房。
柳长垣尾随其后，跟着一并走了进去。
“父亲因为小妹的事情多日操劳，已经很憔悴，应付那个恶霸的事情，还是交给儿子吧。”柳长垣一本正经地对他老爹说道。
柳长垣口中的恶霸本人，此时正趴在书房后墙的窗子边摩拳擦掌。
刚才宫九卿明面上说要去看看住处，其实半路上带着林沫悄悄溜走，一路跟着柳大人来到了书房外面。
宫九卿总觉得这柳家不简单，那柳心儿死的也是不明不白的。
彼时柳大人欣慰地拍了拍柳长垣的肩膀，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：“没想到老王爷仁德宽厚，王妃也是贤名在外，却生出那么个桀骜不驯的家伙，偏偏陛下还十分宠爱他，遇上他算是我们柳家倒了大霉。”

柳长垣颇为认可地点头：“只盼着三日快些过去，让他赶快离开我家。”
宫九卿的脸色又黑了黑，本想听到一些关于案子的事情，谁知这父子俩一见面，说的竟然全都是数落自己的话。
“小爷跟你们没完。”宫九卿死死抠着墙面，咬牙切齿地说着。
林沫嘴角强忍着笑意，心想着总算是有人将她的心里话说了出来。
“你还笑。”宫九卿一把掐住她的脸，威胁地瞪着她。
现在连这个小家伙都敢嘲笑他，真是反了天了。
林沫用力将他的手打掉，下一瞬用力地踢了他小腿一脚，从他身边愤愤走开，这恶霸怎么老是喜欢捏她的脸，真是恶劣。
他们两个的住处在一单独的院落内，一人一间互不打扰。
夜半时分，林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，耳边不断回响着顾九爷跟自己说过的话。
难道说，真的是她哪里搞错了？
林沫仰面看着床板，猛地一掀被子坐了起来。
若是继续这样折腾下去，只怕是天亮都不会睡着，还不如直接再去看一眼柳心儿的尸首。
柳家准备在三日后发丧，就是齐正被斩首的日子，现在尸体就一直被停放在她生前住的屋子里。

林沫来到柳心儿的院子，这里晚上静悄悄的，连个守灵的人都没有。
不过正好，也省去她很多麻烦。
现在天气凉，柳心儿的尸首停放在这里还没有腐败，只是她的死状有些难看，晚上乍一看确实有些骇人。
不过林沫早就见怪不怪，十分镇静地将柳心儿从棺材里抬了出来。
这次她仔细查看了柳心儿脑袋后面的勒痕，借着月光能看到两道深紫色的痕迹。
她爹说过，自缢身亡的人脑后的勒痕呈开口八字形，而柳心儿脑后的勒痕，正好吻合。
难道说真是她弄错了？
就在林沫陷入对自己深深的怀疑当中时，突然一个人影从黑暗当中窜了出来，猛地扑向她。
那人戴着面巾遮住了脸，一把将林沫按在地上，双手用力地掐着林沫的脖子。
瞧身形，掐着她的是一个男人，手上的力气很大，看样子是打算要将她置之死地。
林沫用力地拍打着他的手臂，一只手悄悄从包里拿出了她平时剖尸用的小刀，拼尽全力往他的后背上刺去。
“林沫，你在里面吗？”
外面突然传来了宫九卿的声音。
此时林沫已经被掐得喘不过气来，快要昏厥过去，拼尽全力地喊着：“救……救我。”

宫九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，那人立马松开林沫，慌张地从窗子逃了出去。
那人前脚刚走，宫九卿便跑了进来，立即冲向她。
“没事吧？”宫九卿忙将林沫扶了起来，眼中满是紧张。
他不敢想象，自己刚才如果晚来了一会儿会发生什么，在当时那一瞬间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林沫脖子上有一圈红印，她剧烈地咳嗽着，指着黑衣人破窗离开的方向，着急地对宫九卿说：“你快去，快去追！”
宫九卿有些犹豫，如果自己离开，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又遇到危险怎么办？
“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，你快去啊！”林沫用力将宫九卿向前一推，让他快去追。
宫九卿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型弓弩，塞进林沫的怀中后，便立即从窗子翻了出去。
林沫低头拿起弓弩，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着。
这把弓弩做工十分精妙，一只手就能够抓住，能够同时发射三支箭矢，这样绝妙的设计，一般工匠可打造不出来。
“林公子，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月光下，柳长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院中，疑惑不解地望着林沫。

林沫将弓弩藏在身后，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，她本来平时脸上就没有什么情绪，故而也看不出内心的慌乱。
“晚上睡不着，想到一些关于案情的事情，来查看一下。”
“刚才我在外面似乎听到里面有动静，没发生什么事情吧？”柳长垣关切地问道。
今晚的柳长垣，似乎和之前见到的，有些不一样。
他竟然在关心自己。
林沫摇了摇头，淡淡道：“没事，是宫九卿在胡闹，我让他回去了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柳长垣的目光落到了屋子里柳心儿的尸体身上，温声问，“是又有什么新的发现吗？”
“柳公子，似乎对这个案子格外的上心，柳小姐生前和公子的关系一定很好吧？”林沫不想谈论关于案情的事情，便转移了话题。
“这是自然，我与小妹感情深厚，本想着能够照顾她一辈子，谁曾想竟发生这样的事情，若小妹真的是被人杀害的，还请林公子一定要找到凶手，在下必定重谢。”
柳长垣说着，就上前一把握住林沫瘦弱的肩膀。

听他说的情真意切，倒是让林沫有些信以为真。
或许之前柳长垣种种过于激烈的表现，都是因为他太在乎柳心儿这个妹妹，才会很抵触他们。
“柳公子放心，在下一定竭尽全力。”
林沫的话还没说完，就见宫九卿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又跑了进来。
“长臂猿，把你的手松开！”宫九卿见他抓着林沫，用力地将他推开。
柳长垣被一把甩开，踉跄了两步才停下。
“大晚上的你跑这里来肯定没好事，你这肚子里憋什么坏水呢？”宫九卿很不客气地问柳长垣。
柳长垣也是满脸怒容，冷冷地睥着宫九卿。
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凝固，好似随时都能打起来。
林沫实在是受够了他们只要一见面就吵架，上前一把将宫九卿拉开，没好气地说：“柳公子只是路过，你不要总是欺负人。”
“你说我欺负人？小爷还不是担心你，真是个白眼狼。”宫九卿那样子倒是颇为受伤，立即甩袖而去。
临走时还不忘用肩膀，狠狠地撞了一下柳长垣。
小家伙竟然敢对他这么放肆，肯定是柳长垣那个伪君子从中挑拨，实在是可恶至极。

林沫略带歉意地对柳长垣道：“他是无心的，还请柳公子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“无碍，我从来不在乎外人怎么说我。”柳长垣嘴角微微扬起，忽而负手向前凑近林沫，狭长的凤眼顺着她的耳畔看向她身后，声音幽冷，“你的这把神机弩不错，我很喜欢。”
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！
林沫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，警惕地盯着柳长垣，拔腿就向外面跑去。
她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院子，还是心有余悸，刚才柳长垣贴着她耳边说话的样子，着实吓人。
“就算你跑着回来跟小爷道歉，小爷也不会原谅你的。”宫九卿正站在他房间的门内，幽怨地看着林沫，说完就砰地一声将门关上。
莫名其妙。
虽说得罪了宫九卿，不过一想到他因为生气，或许就不会缠着自己了，林沫又觉得有些畅快。
谁知第二天一大早，宫九卿就像是催债似的，拼命地来敲她房门。
“我家小沫沫起床没，该去查案了！”
“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进去了？”
林沫用被子蒙住脑袋，都抵挡不住他在外面的连环催促。

她将被子猛地掀开，坐在床上暗暗发誓，总有一天她要在宫九卿那小子睡觉的时候吹唢呐。
片刻后，林沫冷着脸打开了房间的门。
“世子爷不是说不想看见在下，也不原谅在下吗，为何还要来敲在下的门？”
“小爷我又不是女人，才不会那么小心眼呢。”宫九卿冲她挑了挑眉。
“也不知道是谁，昨晚上气得要命。”
林沫虽是这样说着，可毕竟已经起来，还是查案要紧。
二人来到柳家后院的下人房，这里是下人们居住的地方，杂乱拥挤，地上的沟壑里还有腥臭的脏水。
宫九卿扯着他的衣摆防止弄脏，一身锦缎白衣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。
他用衣袖捂住鼻子，看起来浑身上下都很难受。
反观林沫很是淡定，这里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。
“你这鼻子是不通气的吧，怎么一点都不嫌臭？”宫九卿诧异地瞥着林沫，这丫头是怎么做到这样淡定的？
林沫回答得云淡风轻：“我自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，习惯了。”
她和她爹因为都是仵作，经常与死人打交道，故而村子里的人都不愿意和他们住在一起，他们就只好住在村子最边上的地方。

那里正好挨着村里的粪坑，每年一刮春风，家里的味道久散不去。
当然这些寻常百姓吃过的苦，宫九卿一个自小金尊玉贵长大的贵族子弟是不会懂的。
“你做我小弟，以后我不让你吃苦，如何？”宫九卿又恢复了他往日那吊儿郎当的样子。
林沫直接白了他一眼，连话都懒得跟他说。
在一排下人房的最里间，阴暗的破门被锁了起来，管家不情不愿地将门打开让他们进去，自己则站在外面等候。
“提醒世子爷一声，里面那丫头疯言疯语，若是做了什么冲撞您的事情，还请您不要和一个下人计较。”
管家不放心地叮嘱，他实在想不通，一个皇亲贵胄跑来他们这下人房做什么。
见管家这样紧张，林沫就更加好奇了。
她迈过门槛走了进去，发现这屋子有些狭小，而且地上脏乱，东西被丢的乱七八糟。
一个穿着丫鬟衣裳的小姑娘被绑在椅子上，披头散发，口中还念念有词。
林沫站在她的正前方。
“你就是柳心儿身边的贴身丫鬟芳芳？”
芳芳是第一个发现柳心儿尸体的人，只是她看到柳心儿死状可怖，被吓得神志不清，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。

当时大理寺的人来问过芳芳，她说自己看见有人进了小姐的屋子，只是再问别的时候，她就又哭又闹，什么都说不出所以然来了。
这芳芳的样子倒是让林沫想起自己之前遇到过的一个案子。
妻子杀害丈夫以后，装作被吓成疯子妄想躲过审问，结果还是露了馅。
“我没有，没有看见，什么都没有看见。”芳芳口中翻来覆去的，就只有这几句话。
“那天晚上你看见闯进你家小姐屋子里的人，是个大概什么样子的，你可还能记得一些细节吗？”林沫问到。
不过她的询问就像是对牛弹琴一样，完全没有任何回应。
芳芳还在念叨着那两句话。
“你这样问不行，看我的。”宫九卿在一旁看得着急，这丫头验尸的本事不错，但是人心，她不懂。
他将林沫换下来，双眸死死盯着芳芳的眼睛。
“我没看见，什么都没看见……别来找我。”
宫九卿提了一口气，忽而冲着芳芳大喊：“你看见了！我知道你什么都看见了！”
芳芳被喊得惊慌失措，有一瞬间愣住，随即竟然哭了起来，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