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伍拾捌式·鱼游釜中

2023-04-08阴阳师手游切光鬼切源赖光 来源:句子图

伍拾捌式·鱼游釜中


本能寺之变发生于战国后期,其发生的根本原因在于织田信长的得力助手明智光秀的叛变,斗争的具体细节已无从考究,信长的尸身也一直下落不明,加之战役结束后,有神棍添油加醋说着令人恐惧的事情,久而久之这里变成了人人畏惧的地方,据说有人路过此地时,还会发现战国装束的武士站在一棵树下,呜呜地哭。
曾经的天皇有派人去修缮,结果前去的工匠武士无一例外地离奇暴毙,自此之后,本能寺成为了人人畏惧的地方,无人涉足。
后续过了百年,近代以后有僧人路过,结合当地风水气候,主持在本能寺废墟中央修建了一个菩萨雕像,以防被禁锢住的亡灵伤害生人。而好景不长,菩萨雕塑建成没多久,僧人就猝死于化缘的路上,更是给这里增添了几分诡异。
尔后人们惊讶地发现,僧人死后没多久,菩萨雕塑的四周开始塌陷,新的岩层从断层处蔓延开来,将整座本能寺拖于地下,完全地掩埋起来了,只留下一个隐蔽的通道,只有当地人才知晓,彼此都心知肚明地保守着这个秘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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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那一次。
当地延续了百年的禁忌,终究是被三个喜爱冒险的无神论年轻人打破了。他们从小被教育说不要去后山腰西南方向的洞穴,却从来不知道为什么——甚至大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。
人类就是这样,越是禁止一件事物,他们就越会对此产生无可救药的好奇心,进而一步步地踏入地狱。
三名年轻人挑了一个天色正好的清晨,悄悄带着野外冒险用的装备,溜出了家门,去探索那个神秘的洞穴。
洞穴确实是普通的洞穴,甚至连野兽都不曾栖息,三人本想放弃这里时,其中一个脚下踩空,另两个人想抓住他,却不想纷纷掉入了深藏在地底的废墟中。
这就是“开端”。
本能寺的遗址毕竟是战争留下的,故而没有天皇陵墓那种奇珍异宝,建筑物的残骸横七竖八地交错在昏暗的空间中,看上去只是一个不怎么整齐的密室。可这破破烂烂的地方没有打消他们的热情,反而兴奋地到处扒拉,完全不在乎曾经在这里长眠的人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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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把刀也是在废墟中找到的。
据负责还原现场的工作人员讲,三人发现武士刀后过于激动,将其带离遗迹的途中,不慎将武士刀摔落地上,将沉睡在白刃中的恶灵唤醒,才招致了杀身之祸。
事实上这只是工作人员对外人的说法,当时鬼切对此深信不疑,也曾旁敲侧击地表示三位年轻人罪不至死,对此源赖光没什么表示,也没有反驳,这也一直让鬼切以为对方封印初解控制不了神志,偏偏让他遗漏了一个最重要的常识——这个所谓的“恶灵”,并不是附着于刀刃上的,而是被迫强制性封印在上面的,普通的击打与震荡又怎么可能将延续了千百年的封印破坏掉呢?
所以,这一切故事的开端根本不是三位离奇死亡的年轻人,而是收到任务前去案发现场调查、带着医用橡胶手套触碰物证的鬼切本人。
鬼切才是唤醒源赖光的那把“钥匙”。
而今因果循环,鬼切竟然再次回到了这里,这个所有事情的起源、一代枭雄织田信长陨落之地。一切的经历仿佛形成了一个闭环,掐头去尾奇迹般地融合了起来,好似一条扭曲的长蛇,在尘埃落定后,匍匐着残破不堪的身子衔住了尾部,首尾衔接的地方流出黑色的血液,延伸到破败贫瘠的土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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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那件事后,遗迹的入口被层层封住,黄黑色的警戒线也没有及时撤下来,明晃晃地横立在山脉的入口处,在一片深绿灰黑的树林中异常的显眼。鬼切熟视无睹地将那条警戒线抬了上去,灵巧地钻进通道里,这里刚下过雨,潮湿的空气携带着真菌孢子扩散到世界各处,疯狂地充斥在并不宽敞的空间中,有些恬不知耻了。
鼻腔中满是泥土翻滚上来的味道,带有一丝芬芳的气静悄悄地萦绕在鬼切周围,在他无动于衷的态度下覆盖住青年整个身体,与之一起融于身处的黑暗。鬼切无心去理会雨过天晴后的那股生机盎然的气息,伸手在通道内壁上摩挲着,像是在找什么东西。
随之而来的是青苔洗水后所带来的滑腻感,鬼切相当讨厌这种黏糊糊的触觉,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,不过这力度对苔藓植物来说无足轻重,反而作对似的分泌出更多透明的液体,直接浸透了鬼切的整个指节。粘液减轻了石壁处的摩擦感,张力带动着鬼切的指尖在墨绿色的藓叶中穿梭,最终停留在一出细小的凹凸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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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下的动作一顿,鬼切急忙移开了手指,将伺机而动缠绕上来的青苔拨弄开,果不其然看到了石壁上覆盖着的大大小小的划痕,痕迹之间还残留着已经模糊不清的血迹,怎么看都是刀剑所致的。
鬼切当然还记得这些痕迹,这是源赖光从童子切中被释放出来后,跟自己的第一次冲突留下来的。如今三年过去了,具体的细节他早已记不清了,只记得两人在黑暗狭小的空间中对峙,妖气与灵力混杂在一起冲破了连接着山脉的通道,飞速划过的气流将鬼切掀翻出去,同时对方刀起刀落,寒气尚未消散的刀尖轻巧地抵住了鬼切的下巴,逼迫着青年与他对视。
源赖光背光站在他的面前,轮廓被刺眼的强光柔化了,徒留一双猩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,仿佛鬼切早已是案上鱼肉了。这个场景鬼切永远都忘不了,在他眼中,这位“未曾谋面”的妖怪没有给他留下什么负面的印象,反而是那纷飞的长发、永远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自己无法匹及的力量,令鬼切由衷的向往。
这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,熟悉到鬼切觉得自己伸手触碰就会支离破碎,呈现在眼前的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梦境,梦境的另一端是无尽的深渊、熟悉到鬼切“轻而易举”地将其遗忘掉了,发自内心地想从这扑朔迷离的境地逃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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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妖怪向他伸出了手,鬼切义无反顾地接住了橄榄枝。
事情后续如何发展成这样鬼切不敢肯定,只隐约觉得两人相遇就像一粒种子,在冥冥之中扎根到鬼切的血肉里,根系悄无声息地蔓延至骨血,等到某些特定的时候,这株常年寄生的植株终于破土而出,在肤表上绽放出来,炸出烟花般耀眼的花蕊。如月就是这一切的转折,在名为“智慧起源”的世界崩塌之际,断壁残垣中杳无人烟,记忆中的那个妖怪在混沌中向他走来,晨曦的光线踏碎黎明而来,从此光辉聚焦在了对方身上,耀眼得让鬼切沦陷了。
少年人的感情来得就是这样迅速、不留余地且不容置疑。
被柔化的斑驳的痕迹引领着鬼切一路向前,让他得以在交错复杂的“迷宫”中找寻出一条捷径。鬼切将重心放低了些,俯身穿过长满藓类与杂草的潮湿的甬道,终于窥见了一丝光亮。
那不是寻常日光所散发出的柔和的光束,而是如刀刃般锋利的冷光。鬼切扒开互相缠绕着有些腐烂的荆棘,冷光得到些空隙,疯了似的从间隙中散射出来,映射在鬼切的瞳仁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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跨过荆棘呈现在眼前的便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,经过曾经几番辗转,这里早已不是昔日本能寺之战时候的占地面积了,唯独留下了一块块看似独立的“房间”,整体与蚁群的巢穴无异。鬼切伫立的地方便是整个遗迹的中心,或许是因为深入地下,这里还氤氲出朦胧的水汽,伴随着蓝紫色的冷光,更加展现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气氛。
然而这里也并不是完好无损的,地面因打斗变得凹凸不平,碎石随意地散落在四周,石块上还有已经闻不出味道的干涸的黑色液体痕迹。在废墟中,还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兵器,大部分都被破坏掉了,尚且完好的早已被前来调查的研究者悉数回收,只剩下些破铜烂铁污染着周遭,没有人再去管它了。
鬼切站在正中心,冷光遭受到了刺激大喜若狂,挪动着灵活地身子沿着地面攀附到鬼切身上。黑发青年的身影终于被完全照亮了,冷色使他的皮肤变得苍白,银眸被白得发亮的肤表夺去光泽,变得跟顽石无异。他就那样站在这里,等到上升的水气触碰到冰冷的石面、由于温度的骤降化作水滴抵到地面上,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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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冷静一些。”
有着银色短发的妖怪随着水滴的节奏凭空出现在荆棘中,他没有打算上前与鬼切对峙,反而毫无痛觉般将手支在藤蔓的倒刺上,尖刺轻而易举地穿透皮肤扎入了血肉里,迎面而来散发出了淡淡的腥气。
心脏突然被攥了一下,鬼切瞪大了眼睛,隐约觉得对面的身影像极了自己要找的妖怪——也仅仅只是一瞬。
他们终归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。
“源赖光这么抛下了你,你这一次却没有傻乎乎地追上去吗?”源赖康笑了起来,抬起下巴揶揄道,“与他合作是一桩赔本买卖,你自己早该清楚了。”
鬼切没有理会对方的讽刺,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起碎石下覆盖住的黑色血迹,那片血迹很大,有深有浅,泼墨般洒在斑驳的地面上,隐约还能闻到些令人作呕的气味。
“杀掉那三个年轻人的,是你。”青年肯定道。
“是我。”源赖康大方承认道,“而你们所有人,都认为是源赖光做的,可惜的是他从不屑于反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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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。”鬼切深吸了一口气,以保证氧气供给充足,不至于让自己立刻精神失常,“把我引向那个会吃人的建筑的,也是你。”
“你究竟想知道些什么吗?整个事情的起因?”源赖康歪了歪头,甩开扎根在自己掌心上的棘刺,似笑非笑着逼近鬼切,冷光顺着他头部的轮廓打下,为他覆盖上了一层阴影,犹如一块黑色的幕布,红眸在暗中徐徐地泛着光,“那我明确地回应你的推测,举报樱庭夏树的人是我,将你们强制调动进自治城市的却不是我——你真的以为你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吗?鬼切,你搞错了,我们两个都是旗子,进行对弈的,是安倍晴明和源赖光。”
他欺身上前,狭长的眼睛瞪大起来,好像随时都可以将鬼切拆吞入腹一般。妖怪一步步靠近鬼切,脚步不似刚才那样流畅,反而如同断了线的人偶,断断续续地向前走去。后者因他奇怪的动作起了戒心,缓慢地向后移动着。
源赖康突然发力,握刀的手被凭空而生的妖气覆盖住,变长变宽形成红黑色的鬼手,鬼手得到力量后毫无犹豫,径直掐住鬼切的脖颈,将对方硬生生按到石壁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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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知道吗。”源赖康的声音掺杂进杂质,看似平静的表皮下像是包裹了滚滚岩浆,熊熊烈火稍不留神就会从缝合的皮肉中流露而出,“你根本想象不到源赖光鼎盛时期有多强,他一个人就可以是一支精锐部队,我也是在那时跟他交锋的——遗憾的是他根本不珍惜这股力量,你大概想象不到吧,他曾经就用那把童子切,穿透了自己的心脏,还害怕自己死不了硬生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。”
“他还用刀切过自己的大脑,世上所有能够死掉的方法他都尝试过,可他偏偏就是无法——如、愿、以、偿。我和他的孽缘早在源赖朝当政时期就开始了,说来我也算是源家的后人呢,源赖朝可是我的表亲。”
“我与他交锋到战国后期,围绕着那把同你名字一样的刀,后来,源赖光站错队了,千不该万不该选择了织田信长,而织田信长被自己的得力手下背叛且因此死亡,你不觉得这个事情很熟悉吗,鬼切?”
源赖康根本不想听到鬼切的回答,反而握紧了鬼手阻断了鬼切的呼吸。青年本能地抬手想要将鬼手掰开,却因呼吸困难卸了力气。妖怪一阵欢愉,透过对方的银眸读取着什么,嬉笑起来:“我跟随着你们来到如月,中途我甚至改变过列车的物质组成,企图操控暗物质让你在睡梦中被如月的恶灵杀死,失败后我第一时间与负责人进行谈判,预判如月的黑夜想让你和他做一对‘苦命鸳鸯’,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小看你了,即使你失去了所有的记忆,你依然能够脱离险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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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以我改变了计划,主动将那把刀暴露出来,让你身体里残留的力量苏醒分裂,让你们之间产生隔阂,事情果然与我料想的一样,你开始怀疑他了,而我会趁机带走智慧起源的枝干离去并加以打造,让它成为我的另一把刀。”
“事情远远不够,直到伊甸那里,才完全符合了我的预期,源赖光果然会为了救你放弃天照血,看似他脱离了长期影响行动的血脉,实际上,他在玩火自焚,强制性剥离天照血只会让他的力量长期处于衰竭状态,这个力量缺口是任何刀都顶替不了的。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与他正面对抗,先削弱他的力量,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。”
“更何况。”源赖康拔高了声音,骨骼因兴奋颤抖着,牵动着皮肤一阵收缩,“源赖光是真的要杀掉你,换做任何人都会杀掉你的,你就是这把刀的另一部分力量啊。”
闻言鬼切挣扎起来,动作幅度之大竟是差点脱离鬼手的桎梏。青年将后脑紧紧抵在石壁上,坚硬的岩层因为压力发出吱呀的声音,他大口喘息着,潮湿的空气涌入肺部带动了痛觉,所到之处一片生疼:“你说了这么一大堆话,就不怕我趁机布防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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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确实不敢再小看你了。”源赖康咯咯地笑起来,与一个毫无理智的恶鬼无意,“我之所以肆无忌惮地在这里跟你浪费口舌,是因为,我打破了你四周布下的所有结界。”
鬼切只听到鼓膜处一声爆裂,一直连接着的魔术回路悉数被另一股力量炸毁,全身的血液叫嚣着涌向心脏处,在殷实中沸腾起来。热浪充盈着使他身体的水分开始蒸发,血液蠢蠢欲动地铺散在肤表下,不断地寻找能够冲破的地方。
最终它找到了,喉咙间的神经发出不满地抗议,一股温热咸腥的液体从齿缝间喷涌出来。他甚至没有心思擦掉嘴角的血迹,变被对方钉在了石壁上。
石壁凹陷了下去,凸显出一个人的轮廓。骨骼嘎吱作响的声音充斥在鬼切耳侧,剧痛令他有些神志不清了,逐渐在耳畔响起嗡鸣。
“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?”鬼切的黑发散落在脸侧,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,只能看到额头上流出的鲜血。
浓重的铁锈味传到源赖康的鼻腔中,妖怪愣了一下,压抑住心中狂啸的战乱因子,平静地消化着鬼切的问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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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倒是没有被问倒,只是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包含了太多东西了,时令变迁白驹过隙,已经不是单纯的一件东西所能表达的了。
“曾经有一个杀手,他一生沾满了鲜血,男女老少从未放过,只要有人付钱,他就什么都可以做掉。就是这样一个狠厉的人,他一生都穷困潦倒。”
“后来他老了,金盆洗手了,变成了村口的老爷爷,孩子们路过的时候,他还会给他们讲故事,他讲的故事大多都很寻常,就只是普通的勇者斩杀恶龙,与公主在一起的故事,只是他每次讲完故事,都会坠上一句话。”
“‘善’人‘善’报吃穿无穷,只有我们一贫如旧。”
“我不觉得你会理解这句话的意思,鬼切。因为你已经遗忘了那个妖怪横生啖人血肉、底端的人与人互相残杀的吃人的时代。”源赖康漠然看着青年,言语间竟然出现了一点自嘲的意味。
“少给自己脸上贴金。”鬼切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,黑发混杂着血块粘在他的脸上。
“对,我不是善人,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去当善人。”妖怪顿了一下,眼神变得乖戾,“但我也不愿意,‘一贫如旧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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银色的瞳眸瞬间激起万丈涟漪,熊熊烈火裹挟于被掀起的万丈水浪中,红蓝交融突破鬼切的角膜喷射而出。不知从哪来的力气,鬼切极力地扬起脖子,肌肉牵动着头颅向上抬去,睥睨着对方。
“我确实不记得那个人吃人的时代了,我也从未想过去面对它。”
利刃劈碎了徐徐照射下来的冷光,一层阴影随之降临到本就不明亮的空间中。藏匿于暗处的蜘蛛切终于飞射出来,裂痕使它的刀身摩擦空气时发出嘶哑的怒吼,如同即将濒死的耄耋老人,颤颤巍巍地抚摸上自己所热爱的一切。
带有裂痕的白刃透层层空气向源赖康袭去,妖怪一惊,发散力量欲将高速飞驰的利刃震飞,手上的力道着实松了一下,被禁锢的青年得到一丝缝隙,硬是挣脱对方的束缚,侧身翻滚出去迎热浪接住了凌空的武士刀。
两人的眼神交锋着,目光汇聚于一点之上,下一刻周遭的景象被飞速而过的气流模糊了,刀刃彼此抗衡,擦出刺眼的火花。鬼切紧握着那摇摇欲坠的武士刀,利器震动令他的虎口发麻,他不敢停下来,迎着火光无声地与对方对峙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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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嘶吼一声,仿佛要将附着在骨血中的灵魂一齐呕吐出来。鬼切突然发力,淡蓝色的灵力从身周迸发出来,与黑红的妖气交汇,形成一场激烈的狂风骤雨。他的身体像是有了意识,单腿发力踢上源赖康的腰身,后者眼神一暗,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的脚踝,鬼切冷笑一声,左手幻化出另一把刀刃,反手用刀背敲击到妖怪的脖颈处。
肉体撞击到地面上,水雾纷纷扬扬地被上升的气流抬了起来,将整个场景拖入朦胧的迷雾之中。鬼切将长刀插入地表,锋利的刀刃从妖怪皮肤处擦肩而过,沾染上了少许血液。黑发青年拽住妖怪的衣领,银眸因极度愤懑变得有些发红了,他盯着对方轻描淡写的表情,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所谓吃人的时代,不就是因你们这些贪婪无度、冷漠自私、目中无人的畜生而起的吗?你不就是在吃人吗?”
妖鬼也好,人类也罢,空有一身血肉之躯而怙恶不悛者,枉为人;外貌绮丽力量无穷而怀瑾握瑜者,亦是“人”。
源赖康没有生气,仰躺在地上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玩笑话。他干笑了两声,毫无畏惧地握住头一侧的白刃,包裹在皮肤中的血液顺势流淌下来:“我有时候可真是有些佩服你,鬼切,不过你想找的人已经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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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切还没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话,后颈就被另一股力量钳制住了。后者似乎并不打算给鬼切反抗的余地,极快速地将青年从源赖康身上甩了出去。鬼切因突如其来的变故失了阵脚,插在地面上的刀没来得及剥离,只得孤单地留在了原地。
他没有像意料之中那般狼狈地跌落,反而是被不速之客强制拉到“迷宫”深处。鬼切被迫在狭窄的洞穴中缩起身子,一抬头就看到源赖光在他的旁边,正一言不发的抚摸着蜘蛛切刀身上的裂痕。
“……你去做什么了?”再次见到他时,鬼切没有想象中那样激动与欣喜,倒不如说他的情绪在某一个时间点被完全封闭了起来,没有什么波动,甚至连寒暄的话都说不出口了。
闻言源赖光的手顿了一下,像是在规划到底该怎么“欺骗”对方,半晌他侧过头,长发因他的动作扫过鬼切的侧脸:“我什么都还没做,是你来得太早了。”
若换作以往,鬼切可能真的信了对方的话,时至今日从源赖光嘴里说出来事情像是蒙上了一层尘埃,即使不会对他有什么危害,也会梗在心里,难以下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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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就算是这样,鬼切还是觉得鼻尖一酸,被暂时封锁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,令他止不住地感觉到了委屈,幸运的是鬼切及时忍住了,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先前的事情进行问责——这不是他此次前来的重点。
“他在这里设下了许多结界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启动,首要目的是与他拉开距离,而不是像你一样单枪匹马就往前冲。”源赖光说着反手摸向弯曲的墙壁,掐掉了藏匿于其中的力量回路。他甚至开始吝啬于多看鬼切一眼,轻描淡写地说道,“那是你的刀。”
“什么?”鬼切瞪大眼睛,似乎从未想过这件事情会被源赖光亲口承认一般。
“那是你的刀。”见他没有反应,妖怪再次重复了一遍,语气平静地仿佛一汪死水,“它的名字就叫做鬼切,是斩尽天下之恶的……利刃。”
这点像是印证了源赖康的话,既然鬼切与刀同根同源,有朝一日想要恢复刀刃的力量,好似鬼切只有死路一条。
任何生命都是向光的,从古至今,无论是贪生怕死的险恶小人,还是视死如归的孤胆英雄,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希望自己的意识肉身能够永存,这大概是人类千万年延续下来的本能,这个本能告诫人们要趋利避害,最终走向食物链的顶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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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鬼切突然觉得自己偏离本能了,有那么一刻,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“甘之如饴”这四个字,身体本能地想对着眼前的妖怪臣服,仿佛对方一句话,自己便能为他披荆斩棘,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。
这究竟是谁的渴求呢?是我自己的,还是沉睡在身体中的恶鬼呢?
尔后他沉默了,没有接住对方的话题,任何语言在这时候都显得苍白了。空气沉寂了许久,直到远处划过肆虐的妖气,提醒着他们还有着共同的敌人,气氛才稍加缓和了下来。
这一刻鬼切才发现自己离生死线是有多么近,这已经是单纯你死我活的事情了,还牵动着更深层次的希冀、仇恨与苦痛,他甚至不知道最后的结局走向会是什么样的,真要说下来,大概只有一个人会活着吧。
他同样不知道,妖怪其实比他早到了一个小时。源赖光在山林中穿梭着抓住一只年轻的小妖怪,小妖怪看上去尚且年幼,被他抓得哭了起来,声音大得回荡在深山中,久久不能散去。后来白发的妖怪将他带离了山林,强制性地给小妖怪下了结界,将他摁在大雨过后湿润的地面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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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需要你帮我一下。”源赖光拽起对方的头发,强迫其与自己对视着。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,如果有一面镜子的话,自己的眼睛大概已经是黑色了:“提前说明如果你敢提前报警、在这个时间段内找人求救或趁机逃跑,你身上的结界会自动爆炸,到时候不止是你自己,会有很多人因为你而送死,京都府道路上用血肉做出来的烟花,你想看到吗?”
“现在是早晨九点四十六分。”白发的妖怪嗤笑着,红眸早已没有了昔日的色彩,“一个、两个……九个小时后,也就是临近十九点太阳落山的时候,公用电话报警,不准被人发现,就说‘本能寺遗迹发生坍塌,一人被困’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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